《《陈夫人》日译台e5台湾小说 第一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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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陈夫人》第一部 第八章(更新版)

清文ê决意真坚定,安子虽然有kā伊苦劝,m̄-koh lóng无法度改变伊ê决定。安子期待chit件事对in翁来讲是好ê试炼,以后tùi新生活出发,ǹg望对in翁本身á是对in两人会成做thang欢喜ê tāi-chì。

退出官界无gōa久,清文就受聘去长老教ê中学教册;he是长老教会经营ê学校,学生差不多全部 lóng是台湾人。起初清文头壳内对学校ê教师有轻视感,认为 in 是无法度驶向人生大海ê细只koh无力ê小船,或者是一旦出帆就会去tú-tio̍h凄惨海难ê hit种人。事实上,hit当时景气好kah会惊人,tùi远远来到殖民地ê教员中,mā有teh混日子ê流浪者。M̄-koh,清文实际做老师了后,chiah发见教育事业并m̄是伊所想ê hiah-ni̍h无价值koh无效果ê事业。因为是伊m̄免靠做老师来维持生活,而且hit间学校ê前身是伊细汉ê时所读ê学堂,也to̍h是伊ê教育摇篮ê关系,所以hō͘ 伊ē-tàng有亲密感来教育学生。尤其这是宗教教育ê学园,环境自然清纯,气氛mā真好,所以伊对教员ê看法就有所改变。

辞掉官厅ê头路,逃出浊流,开始ē-tàng静思家己自由学习ê身份,清文颠倒有机会放落重担,感觉真轻松。Hit时,伊常常tī食暗顿chìn前,陪安子出去散步,tiāⁿ-tiāⁿ行向南pêng ê郊外去。Hit tah是台湾人ê墓地,in并m̄是beh去pōe墓,是因为tī hia ē-tàng静思,thang好来敬虔祈祷。

起起落落ê旷野,一面是重重叠叠ê墓盖(khàm) leh,hiah ê墓是叫做风水ê马蹄形ná亲像扁扁ê土馒头ê墓。Hit-ê phòng-naih无平ê土仑á对面有一段 koân起来ê所在,hit tah是无墓地ê草埔,看起来有各各他ê头壳碗(译注:耶稣受钉十字架ê所在)ê款式,所以清文in两人kā它号做「各各他之丘」。Khiā tī hit-ê土仑á ê顶koân,tùi市区参杂ê厝顶看过去,ē-tàng仿佛看tio̍h台湾中央山脉tī云中连绵不断,mā ē-tàng眺望tī hia附近ê城墙残骸。Hit-ê kā古早ê市街围起来ê弯弯oat-oat城墙,mā hō͘ 文明ê潮流冲击崩坏去。两百年前kah-ná梦teh过去ê清朝遗迹,chit-má kan-taⁿ一部分留落来;石灰泥kah石头已经崩落,露出红土,杂草茂盛。Hit-ê留落来ê城墙一头,有一个叫做「大南门」ê城门;顺hit栋城门ê双重厝顶,青苔四界生湠,Chit种古城ê雅气会引出人ê艺术感,所以时常有人tī hia chhāi起画布动起画笔。土仑á ê草埔顶面,有chiâⁿ十个thǹg赤脚ê台湾gín-á,in发出可爱ê ki-ki叫声,悠哉悠哉lóng无惊惶ê款式,tī hia teh牵牛食草。黄牛kah水牛ê kha脊phiaⁿ顶,有台湾鸟kah-ná khiā tī岛屿ê石头顶面,一屑á都m̄惊,牛mā欢喜kā kha脊phiaⁿ借in khiā。日头一下落山,雀鸟á kah白头壳á虽罔无风,m̄-koh kah-ná是hō͘ 强烈ê风吹tio̍h,快速飞向树林内入去。有时chūn,chit只黄鹰受tio̍h beh沉落西山ê日头照tio̍h,展开它金色ê翼,飞过天空。空气不时lóng真ta燥,tī街路引起eng-ia ê季节风,tī野外也轻松吹过野草kah灌木。热天,常常beh有雷公雨ê款式,碧蓝ê天空无tiuⁿ-tî to̍h出现满天一大堆厚厚ê积乱云(译注:十种云形之一),chit时ê日落天色hō͘ 欣赏ê人kah-ná心内mā染tio̍h玫瑰红,心情变kah koh khah súi。

Peh起lih chit-ê土仑á ê沿路,清明节ê时chūn,会tú-tio̍h带香、银纸、祭物来pōe墓á是拾(khioh)骨ê人,mā会tiāⁿ-tiāⁿ听tio̍h父母过往ê少女á是死翁ê寡妇teh哀哭ê声。

有一工,清文夫妇kah一个pōe墓了beh tńg去ê老cha-bó͘人相闪身。当in已经行到距离约五十公尺ê时,清文kah-ná想tio̍h啥物tāi-chì,对安子讲:「小等leh!」就赶紧se̍h翻头去jiok hit-ê cha-bó͘人。
「果然认m̄-tio̍h人ā。」清文随时翻头tńg来,感觉小khóa pháiⁿ势讲:
「想讲她一定是老母,结果m̄是;实在有够像(sêng) lah!」
「Ai-ah!Án-ne真无chhái。」

安子oa̍t头来看,看向hit-ê渐渐消失tī林投树林中ê老人ê背影,心内感觉tio̍h清文发现她m̄是亲生老母ê怀念心情kah in翁知影hit-ê人m̄是亲生老母ê遗憾。清文面露苦笑,m̄-koh mā m̄是hiah-ni̍h灰心丧志。总是,chit-má认m̄-tio̍h人,雄雄狂狂jiok去,可见tī伊心内,生母ê形影显然iáu未消失。
「你对老母ê tāi-chì iáu无bē记得neh?」
「实在是bē记得ê款,soah去认 m̄-tio̍h人。」
「无lah!M̄是面形ê记忆问题....。」
「确实是无bē记得;面形iáu小khóa会记得,m̄-koh,细汉时ê记忆khah无hiah稳当,而且阮父母离婚后,我kah她kan-taⁿ见面一二pái niā-niā。M̄-koh,因为是老父出手beh娶她,所以应该m̄是众人所讲ê hiah-ni̍h无好ê cha-bó͘人。」

清文m̄惊;以前连对in bó͘ 都隐瞒m̄肯讲ê tāi-chì,chit-má hiah-ni̍h坦白án-ne讲,真是小khóa不可思议。这kah-ná是看bē起chit-má chit-ê无正义ê老母,á是以前隐瞒家己ê见笑事(tāi),chit-má感觉颠倒应该tio̍h讲出来;总讲一句,是出tī无虚伪ê怀念所自然讲出来ê话。Tùi伊ê目色ē-tàng看出来,m̄-nā是chit件tāi-chì niā-niā,最近清文对安子无拘束ê坦白态度,安子感觉真欢喜。
「Tùi瑞文听tio̍h你ê运命了后,我对老母ê tāi-chì常常挂tī心肝头,真可怜neh!Chit-má m̄知beh án怎chiah好?Kám讲无论án怎,lóng chhōe无方法thang见面?」
「可能是án-ne。听讲hit当时她tńg去tòa tī嘉义附近田庄ê外家厝,m̄-koh,以后去tó位to̍h lóng无消息。Tāi-chì已经过了二十gōa年,mā有可能她已经往生à。横直chit-má koh再见面,mā无啥物路用ê款。」
「Bē án-ne lah!若是神赐大恩,一定会引chhōa她来kah你来会合。我mā感觉你真可怜,我一直认为你是手不动三宝(娇生惯养)大汉ê cha-po͘ gín-á,m̄-koh,其实你有想bē到ê苦楚neh。」
「Mā无讲有啥物苦楚lah!Tùi家己ê出世来讲,应该是siuⁿ过受恩赐。若是hit当时母kiáⁿ lóng hō͘ 人赶出去,咱两人to̍h无法度有chit-má ê结果;现此时可能是tī tó一位lâ-sâm ê田庄,做一个下贱ê苦工á是作穑人。Tùi chit点来讲,我一直非常感谢老父阿山。」
「话虽然是án-ne讲,你bē记得koh看bē起抹大拉ê马利亚(译注:四福音书跟tòe耶稣ê女人) ê tāi-chì,he可能m̄是利己主义。」
「M̄是看bē起lah!M̄-koh,假使讲我现实ê亲生老母是下贱ê,她ê血若tī我ê血中净化,变成灵性上伟大ê母性。所以,阮宁可mài见面khah好。」

对chit种运命ê人常常有一句话án-ne讲:M̄认输就看破。,kám m̄是?Kám是伊ê心本来to̍h看bē起koh恨in老母,chiah惊去见面,á是伊无teh关心?不管是tó一种情形,chit-má tùi伊认m̄-tio̍h人ê事来看,安子并无ǹg望听伊坦白讲:「无论如何,想beh见面to̍h是lah。」虽然是án-ne讲,对记忆中无清楚ê老母hiah-ni̍h真实teh爱慕,安子无ǹg望清文有浪漫主义ê感伤;想tio̍h三年做官的生涯中,清文hō͘ 世俗、乖癖、受气、懊恼khîⁿ-tiâu ê灵魂中,安子ài伊ē-tàng洗清hiah-ê lâ-sâm,回复单纯ê精神。
「咱án-ne ê祈祷,kám无sêng Mi-lé (译注:Millet,法国画家,华语译做「米勒」)所画『晚钟』内面ê夫妇?咱虽然m̄是作穑人,mā会体会作穑人ê心,无体会mā bē-soah得lah。」

Peh上土仑á,安子ê面hō͘ 日落ê天色染kah变玫瑰色,安子小khóa默祷了后án-ne讲。清文轻轻á微笑,恬恬无应话。安子感觉伊无挂虑任何项事,thang讲伊是恬静温和ê翁婿。「不管是掖种ê女人á是切割石头ê人,Mi-lé chit-ê画家tī平凡ê生活中,确认真实ê súi kah价值,其中mā有耶稣ê精神。你认为án-ne ê想法是弱者ê哲学,m̄-koh,人类ê本质是软弱ê,所以人类ê坚强有一定ê限度。你是一个真好ê人物,精神mā真旺盛,当然mā有野心。你想beh做官,你讲这是你ê大失败;总是,失败m̄是做官hit件tāi-chì,我想是你本身ê问题。为tio̍h beh加强提高家己ê事,所以去要求社会,he是无chhái工ê lah!Ná亲像寄生á ê壳是借来ê,容易剥离、毁坏,而且内面是hiah-ni̍h-á软弱。你虽然ē-tàng做官,若记tiâu耶稣所讲ê:想beh做头ê tio̍h做人ê路尾;án-ne,我想你to̍h m̄免艰苦kah hiah凄惨落魄。无lah!你iáu是辞掉khah好,我实在mā 无真ài你做威严ê官员。」

安子第一pái án-ne对in翁讲kah hiah坦白,而且无客气用说教ê口气teh kā in翁khau洗。两人融入tī chit-ê土仑á ê美丽大自然,沉浸tī心胸开阔ê敬虔气氛中。清文kah-ná尾hō͘ 人踏 leh,咬人bē-tio̍h人ê狮á hiah-ni̍h温和,实在是不可思议。伊kah-ná悔恨家己ê过去,àⁿ耳孔听in bó͘句句lóng有道理koh充满真情ê话,后来ná亲像恬恬á phah开心门ê款开嘴讲:
「确实....,我确实真骄傲自大,lóng无顾虑家己ê下脚手,kan-taⁿ想beh peh上天,chiah会失败kah siak落来。佳哉我iáu未peh到siuⁿ koân ê所在,所以结果无受tio̍h真大ê伤害。虽然我m̄是戆kah lóng无注意tio̍h你tú-chiah所讲hiah-ê tāi-chì,只是我无法度控制流tī我身躯中ê血;我继承支那南部人ê血,个性好强,koh有物欲ê野心。若是tī别ê环境中,譬喻讲我若生做支那人,我ê个性可能会koh khah激烈,mā有可能会变成权谋弄术ê人。」
「M̄-koh,你chit-má ,kám m̄是日本人ā?你比普通ê日本人有koh khah koân ê教养kah真深ê学问,是一个堂堂ê日本人。」
「是lah!我感觉号日本人ê名是光荣ê tāi-chì,m̄-bat后悔过;若无án-ne,我ná会有法度kah你做伙,而且chit-má tī chia mā iáu ē-tàng做伙。我所讲ê血m̄是指民族上ê偏见hit种感情上ê tāi-chì,请你mài误解;he kan-taⁿ是个性ê问题,致使我tī办公室hō͘ 人抵制;我无想讲he是hō͘ 人歧视,mā bē án-ne想;我想he是家己态度ê错误,bē-sái埋怨tit。Oeh,安子,当初你来到陈家ê时,对陈家ê风俗改良kah提升生活水准ê做法,有保守思想ê你kah有进步思想ê我,意见上有差别,而且无管你tī边á不安kah流chhìn汗,我犹原照我家己ê意思去做。厝里ê人目头结结对我起反感,kah我作对,我却傲气十足,phah胸坎á对你讲:『若采用温柔、phô͘-tháⁿ ê方法,对方反tńg会展威起来。威严ê高姿态....。』我对家族高压ê权势主义,chit-má想起来,已经降临tī我家己ê身上。这是神对我ê警戒教示,我lóng bē责备埋怨啥人。M̄-koh,我最近渐渐心平气和起来,尤其是kah你做伙来chia散步,心情有不可思议ê平和气氛。」

清文khiā起来,伸腰hah-hì一声,kā黄昏ê空气深深吸入去。伊忽然想起前几工tī学校教学生ê hit首 Ui-liam-suh O-su-oh-suh (译注:Williams Wordsworth,英国诗人,1770-1850) 所作ê诗—《美丽ê黄昏》,就轻声念出chit首诗ê第一chōa kah最后一chōa:
美丽ê黄昏,心静自由自在; 神常常kah你同在,咱虽然m̄知。

安子听了in翁坦白ê忏悔kah静静自我反省ê话,真受感动,khiā起来óa靠tī in翁ê身上,请伊koh kā hit首诗唱一遍。她kā清文ûn-ûn-á发音ê诗句当做音乐来听,忽然感觉想beh kā伊lám ân-ân ê爱心,充满她ê胸坎,目屎soah teh beh流落来。清文真艰苦心;chit chūn伊ê心内iáu bē-tàng稳定,bē-tàng自由,伊无想讲当真ê告白中mā会有隐藏虚假。

伊chhōe求心灵ê安歇是事实,m̄-koh,伊无真正得tio̍h in bó͘所想ê安歇。Tī hit-ê「各各他之丘」光辉ê黄昏,伊ê灵魂镇静落来,变成谦卑敬虔ê人,ē-tàng kah古早人仝款相信创世记kah基督ê记戴。总是,若koh再落去世俗ê街路,hō͘ 家族制度ê墙包围起来,一踏入册房,hit-ê信仰就koh崩盘去。阅读《向权力ê意志》等ê册,hō͘ 「Tio̍h强起来!Tio̍h强起来!」ê hoah声惊kah起烦恼。我tio̍h kā力量kah才能用tī啥物所在chiah好neh?一生做一个神学校ê教师,我kám会满足?是m̄是应该满足?若是持看破ê态度,可能无gōa久就会养成惰性,真容易就ē-tàng习惯过安隐ê生活。Án-ne讲起来,我kám hiah简单to̍h会屈服?我无ài平和、安静koh稳定,颠倒对人生有激烈奋斗ê性格,我若kā它硬at弯曲来减弱它ê力量,án-ne kám chiah真正是美好ê生活方式?

「弱肉强食,适者生存」是科学讲法ê战争kah革命,chit-ê科学ê神话带hō͘ 人类残酷ê屠杀。M̄-koh,耶稣ê神话kám无仝款teh杀害人类?为tio̍h想beh净化灵魂,soah kā灵魂变弱,无kā理想hō͘ 人类soah hō͘ 人类产生幻觉。

总讲一句,清文并无in bó͘所想ê,心情hiah-ni̍h安定落来。伊ê梦真简单就破碎loh;伊ê发展被阻止ê愤怒kah失意,kah-ná用吗啡止胃痛仝款,kan-taⁿ暂时用宗教ê热情来掩盖leh。

Tī chit-ê时chūn,厝里发生真费气ê问题;财产继承ê tāi-chì重新koh再提起,渐渐具体化起来。清文退出官界ê现此时,本来无必要硬进行ê tāi-chì,事实上,已经bē记得了了à,因为当时是家己讲起ê,所以chit-má soah bē救tit。

陈家全部家族ê人tiāⁿ-tiāⁿ聚集tī大厅,一再协议。习惯上是所有ê继承人平均分配财产,虽然有平等分配ê原则,m̄-koh,实际上是无可能ē-tàng正确公平分配,所以各人意见无仝,iáu是会发生纠纷。事实是小弟景文所分配ê ná像比阿兄超过无应该ê chē,所以清文无欢喜。He m̄是份额chē少ê问题,是因为大家对小弟偏心ê态度siuⁿ过明显。话虽然是án-ne讲,因为对清文来讲,hit ê金额mā m̄是大kah无重视bē-sái得ê程度,目chiu放 kheh-kheh,khah大方leh就无tāi-chì à。总是,清文ê忍耐无够,就提出异议,soah无意中tio̍h坚持家己ê主张。Tāi-chì就án-ne tùi金钱问题变成感情问题。起初大家iáu对伊ê异议轻轻来接受,á是siōng-chē kā伊khau洗ê程度。M̄-koh,清文头尾lóng无beh让步,所以soah尾大家团结,ǹg伊表示露骨ê挑战态度。
「各位,我再三提起,我反对大家ê意见,决断m̄是出tī贪婪ê心,请大家了解。无m̄-tio̍h,小弟景文确实勤勉工作,hō͘ 陈家繁荣,增加家产,我mā十分承认伊有功劳tī-.leh,咱全家tio̍h kā伊感谢。M̄-koh,tùi另外一方面来讲,这若是无陈家ê背景kah资产,mā是无法度有chit-má ê家产。本来咱习惯『九世同堂』ê方式,无论经过几代lóng无beh分厝,夸耀咱是大家族主义。总讲一句,家产m̄是特定ê某一人专有,我想应该是附属tī chit-ê家族ê物件....。」

清文无用hō͘ 人khah好了解ê讲法,颠倒用硬beh说服人,koh小khóa有恐吓意味ê演说口气。早前若用chit种手段,可能有相当威吓(hek)效果。M̄-koh,chit-má jú án-ne做,大家jú无beh听,只是jú增加轻视kah反弹而已。大家并无乖乖忍受,颠倒私下chhi-chhi chhu̍h-chhu̍h,无teh听伊讲话;有人嘴舌tak-tak叫,mā有人公然挑战。清文四界,看看无一个赞同伊ê讲法,ē-sái讲是「四面楚歌」ê状态。伊chit-má chiah知影大家对伊相当尊敬ê想法是大错误ê,in只是对伊ê官服ê敬畏kah惊惶niā-niā;伊chit时chiah惨痛觉醒。伊想beh徵求同意kah支援ê老父阿山,mā是表情无好,用责备ê口气讲:
「Oeh!清文,你小khóa khah撙节(chún-chat)leh!Mài讲kah一大堆道理来反对。这已经有经过众亲族ê充分协议,mā是众人目chiu 金金teh看所决议ê,绝对bē有无公平ê tāi-chì,kám m̄是?」

老父阿山对chit-ê kiáⁿ hiah-ni̍h认真teh反对,真bē-tàng了解,mā感觉非常苦恼。准讲伊对in kiáⁿ ê心理 ē-tàng了解,伊mā bē硬beh khiā出来为伊辩护。Chit项tāi-chì ê决定并m̄是多数决,是照惯例尊重长辈ê意见,所以若阿山有一点 á热心,发言表示权威,清文ê主张mā m̄是讲bē通过。M̄-koh,阿山ê个性是一个无 ài争执koh嫌麻烦ê人,一屑 á 都无beh发号令。

清文ê目chiu向边á ê景文lió一下。伊是敌对ê当事人,却无因为多数赞同伊ê意见表示得意,mā 无露出一屑 á兴奋ê款式,真是不可思议。Hit种一屑á在意都无ê款式,hō͘ 清文想beh kah伊讲话都感觉真倦(siān),所以就oa̍t过去看三男瑞文,m̄-koh mā无得tio̍h伊ê支持。虽然几nā pái ê协议,瑞文lóng有参加,m̄-koh,chit-má却kah-ná哑口bē讲话。瑞文可能感觉无论家己án怎主张、要求,大局lóng bē有改变,该得ê当然lóng得会tio̍h,所以看起来真冷静ê款式;mā有可能伊想讲无小心加讲话,家己应得ê份额会hō͘ 人减少去,所以谨慎张持(tiuⁿ-tî),无发言。

清文koh再对大家发言,m̄-koh,声势kah面色lóng已经显出khah输ê势面。
「显然大家对我有误解tī-.leh,我绝对m̄是自私自利teh讲话,只是想讲我是长男ê关系,为tio̍h家族ê兴起,tio̍h照顾 chit-ê大家族。景文家己积聚ê财产当然tio̍h归伊所得,m̄-koh为 tio̍h chit-ê家庭工作,来ho͘伊二十甲ê不动产,我认为有khah过份一点á....。」

讲到chia,厝里ê一位阿叔khiā起来,身躯àⁿ过桌á,挥手极力反驳清文讲:
「Oeh!清文,chit-má mài koh讲 hiah-ê哭iau ê tāi-chì lah!你讲景文ê功劳额siuⁿ过份?你kám有啥物义理thang讲?Kah伊比起来,你到底为家庭尽过啥物气力?你去日本内地留学,中学到大学十年中间开掉gōa chē钱?而且娶一个日本bó͘ tńg来,起新厝、食美食、穿好衫,奢华浪费,你kám无想tio̍h chiah-ê tāi-chì?」
「阿叔ê话有khah超过,我并无感觉有hiah-ni̍h奢华。」

清文án-ne应话了后,四界就发出「mài讲白贼」、「mài乌白讲」等等ê反驳kah骂声;清文若针对chiah-ê话辩解,大家to̍h koh khah喧嚷起来;照án-ne落去,会变成bē-tàng收soah。
「大家静落来!大家静落来!」

坐tī主席位,名叫林明哲ê老人用sau声来压制大家。伊挂一副龟壳框ê老花目镜,留白山羊á 须,身材kah-ná鹤hiah-ni̍h瘦抽,财大koh有学识教养koân ê气质。Tī分财产等ê场合,lóng会tùi家族亲戚外面请一位chit款德高望众ê人,拜托伊来判断tāi-chì ê是非曲直chiah做决议;总讲一句,to̍h是扮演kah-ná议长ê角色。

等候大家安静落来,林先生就慢慢á开嘴讲话。伊ê声带kah-ná生青苔,发出低低koh粗粗ê sau声,koh齿缝(phāng)真chē,会漏风,致使发音mā无真清楚,hō͘ 人感觉kah-ná咙喉生sian hiah-ni̍h oh得听。
「清文大兄,你所讲ê mā有一kóa道理tī-.leh,我mā bē-tàng无kā你承认。M̄-koh,继承者m̄是kan-taⁿ你kah景文niā-niā,lóng总有十一房hiah-ni̍h chē。我若接纳你ê要求,其他ê人mā是会讲话,我mā bē-sái无听in ê话。Án-ne tāi-chì m̄知 tio̍h到tang时chiah会有结论。当然koh无gōa久,你就ē-tàng成做家长,原来ê陈家tùi chit-má开始就变小,chit项事mā m̄是值得庆贺ê kám是?我有了解你ê感受,m̄-koh,án-ne ê家庭分裂,本厝就会缩小,这是当然ê tāi-chì,mā是真不得已ê,我有听讲这是lín兄弟所希望chiah来决定ê。第一来讲,阿山老先生 iáu真勇健,何必tio̍h hiah-ni̍h麻烦neh,这实在是....。」

林先生话讲到chia soah起含糊。实际上,老父在世ê时 to̍h beh分财产,除非是老父已经衰老,á是破病来失去执行家政ê能力,若无,因为兄弟之争成做一家bē和ê原因,绝对m̄是名誉ê tāi-chì。林先生无意中表明chit点遗憾ê意思,m̄-koh,事到如今,讲啥lóng已经无路用loh! 「若án-ne,照阿兄所讲ê,景文先生ê功劳额有khah超过一kóa,其实我mā有想过,是chē少加减niā-niā。」林先生贤明附加但书,用是m̄是 ē-tàng让一步ê口气,kā视线移向景文ê面。林先生是一个富翁koh德高望众,chit件事bē-sái kah伊暗中勾结。Hō͘ 伊án-ne讲,景文soah心内chhia̍k一下。M̄-koh,林先生ê话并无特别硬ài伊让步ê意思。
「你看án怎?景文君,二十甲中间让五甲左右ē-sái得bē?」
「林先生,你讲kah ná seng-lí买卖leh,án-ne m̄好lah!这是神圣ê 财产继承。M̄-koh,我无家己提出啥物要求,完全委托在座各位尊长ê安排。若讲kan-taⁿ分一只猪á-kiáⁿ hō͘ 我,he mā是无可奈何ê tāi-chì。我bē去吊tāu自杀lah,请免烦恼。」

林老先生因为一直bū-sà-sà bē收soah ê问题当teh厌气,终其尾用讲sńg笑ê口气来问景文ê意见,景文mā用koh khah gia̍t-khiat ê话kā伊回答,结局大家紧张ê气氛忽然化解,soah大声笑起来。In ê笑声ná亲像波浪向清文溢过来,伊感觉无啥物好笑,是伊hō͘ 人当做笑柄而已。林老先生ê chit句「让步」,本底想beh向沉重ê场面投入一帖清凉剂,无想讲药效siuⁿ过强,soah全场大声笑起来。林老先生就án-ne改用正经ê口气,对身为家长ê阿山小khóa有批评ê语气讲:
「阿山先生,你一向对tāi-chì lóng无要无紧,m̄-koh,chit项tāi-chì是你一生kan-taⁿ一pái ê重大问题,请你tio̍h慎重考虑,tú-chiah讲ê二十甲土地,希望你kā心内话讲出来。」
「无lah!我pháiⁿ讲出来lah!若接纳长男ê意见会án怎?次男一定bē服,讲kah tio̍h-beh吊tāu自杀。这一定tio̍h请你定夺chiah会解决。M̄-koh,我mā认为二十甲有khah无合理,若一半比较khah适当lah!」 阿山 án-ne一讲,大家随停止笑,又koh开始杂嘴反对,林老先生目头结结。无论阿山是一个gōa-ni̍h-á好好先生,对siōng尊重ê人mā bē-sái态度hiah-ni̍h无大无细。林老先生感慨世风浅薄,beh án怎来处理tú-chiah ê场面,伊soah sa无寮á门。Chit时,清文忽然使khioh-ka̍k(自暴自弃)叫讲:
「Mài koh讲à lah,林先生,请照起初ê协定去做。」
「Ai-ah!Án-ne问题就完满解决loh!最后就是抽签ê手续。」林老先生担头轻松落来,就催办事ê人紧进行。亲chiâⁿ中间负责办事ê人,开始翻阅财产目录kah相关ê文件。

Kā祭祀公业(祭祀祖先、kiáⁿ孙ê教育、慈善事业费)、养赡(父母ê养老金kah葬式费)、嫁妆(女子ê出嫁费用) chit三种金额扣除了后,kā财产分配hō͘ 众继承人。Chit-ê财产包含现金、不动产、日用家具等,分做平大份了后照抽签来分配。
「Án-ne最后ê决定:XX郡XX庄ê水田六甲做第一号—天,第二号—地,第三号是安平街ê盐田—人....。」

照án-ne,kā每一份财产用天地人、春夏秋冬、仁义礼信等做符号标示,koh kā每一个符号写tiàm纸里,卷起来做签条。然后选一个黄道吉日,koh再tī亲族ê严格环视之下,进行抽签分配。

一直争执不断ê财产分配问题,就án-ne解决好势。清文感觉家己真戆,为啥物tio̍h hiah-ni̍h认真去争取neh?伊所要求ê m̄是金钱,mā m̄是土地,只不过是希望hō͘ 大家承认伊做一个长男ê权利,保tiâu伊ê体面niā-niā。伊án-ne用心去争取,结果颠倒koh khah惨,伊ê面子无了了,变kah真无光彩。

清文忽然感觉世间真无聊。就算是tú-tio̍h强风大涌,mā tio̍h ài有战斗ê对象;chit-má伊kan-taⁿ tio̍h面对家己,伊ê心内充满各种ê思想,m̄-koh m̄知beh án怎去克服处理。伊ê心理有病à,kui身躯 lóng无气力,伊chiah三十一岁niā-niā,就面对现实中不可思议ê厌倦阶段。Án-ne落去bē-sái得;kan-taⁿ óa靠信仰,而且是参杂理智ê自我信仰,he是kah-ná亲像teh食吗啡hō͘ 家己困落去,绝对bē-sái得。

Tī chit款ê情形下,清文kah一般人仝款,忽然想beh去旅行。伊bat想过tio̍h出国旅行一chōa。总是,促成chit-ê计画马上实行ê动机是伊去tú-tio̍h一件tāi-chì。

He是圣诞节暗时发生ê tāi-chì。Hit暗,清文想beh去安子ê教会看看leh。
「Eng暗我想beh穿台湾服去,你感觉怎样?」

清文出门chìn前真罕得án-ne问;平常出外伊lóng是穿西装á是日本和服。
「我毕业tńg来ê时,老母替我订做ê hit套衫,请kā它hiaⁿh出来。我lóng iáu m̄-bat穿过,一半pái kā它穿穿leh mā bē bái,kám m̄是?」

清文chit时无啥物理由,竟然真难得beh穿台湾服出门。

两人就án-ne来到日本基督教会ê门口。Hit时,安子tú-tio̍h一个女信徒,两人就tī阴暗ê前埕khiā teh讲话。清文想讲cha-bó͘人话长,khiā tòa hia戆戆 á等mā m̄是办法,m̄-koh,伊并无想beh家己一人先入去礼拜堂,所以kan-taⁿ peh起lih教会ê门廊看māi。入口ê所在有一张细只桌á,有一张写「接待」 ê字条垂落来,hō͘ 人感觉是tiāⁿ-tiāⁿ看tio̍h ê普通开会场所ê款式,kah chit时tú好传来「平安夜」ê儿童合唱声ê圣殿无啥对tâng。

Tùi hit-ê入口tú好有五六个男女挨挨阵阵teh入来,hit位接待ê人一屑á都无信徒ê款式,用无情理ê口气讲:「Bē-sái得,bē-tàng随便入去。Lín kám是信徒?」可能是有非信徒想beh入去,清文想讲欢迎都bē赴à,ná会有chit款无通情理ê教会?Chit时,伊hō͘ 人挤(chiⁿ)到接待ê所在,接待ê cha-po͘人展开双手,挡伊ê路讲:
「你,m̄-thang,m̄-thang!」伊用kē路ê台语讲,然后嘴里chho̍p-chho̍p念:「实在无伊法,连清国奴也beh入来!」

清文起惊kah gāng去。Chit种骄傲koh无感性ê态度,kám ē-sái算是基督徒?清文感觉真意外;意外变受气,清文tī无意识中用激动ê目神kā伊睨(gîn)。Chit-ê接待ê人ka短头毛,有小khóa白头毛,五十岁左右,目眉kah嘴须乌乌,kah白头毛无啥对tâng。伊ê目神尖利,kui个人看起来汉草真好;tùi伊身上所穿ê罗纱ê khiā领服装,hō͘ 人一看就知伊是一个官员中职位siōng低ê人。

清文并无想beh辩解,讲伊是教会会友陈安子ê翁。
「惊死人!Chit间教会饲一只凶霸霸ê顾门狗?」

清文kan-taⁿ án-ne nauh一句,就tùi门廊行落去,开门chông出教会。安子马上jiok过来。
「你,小等leh!因为秋山先生m̄-bat你....。」

清文一句话都无回,一直chông beh tńg去,到一间台湾厝宅前约一百公尺ê所在chiah hō͘ 安子jiok-tio̍h。安子掠tiâu伊ê长衫手ńg,苦劝讲:
「秋山先生讲伊真失礼,我若kah你做伙入去,就bē发生chit款tāi-chì。请mài受气,咱koh来去教会。」
「Kah-ná台湾人无权利入去。」
「Hit-ê人讲hit款失礼ê话?」
「放开我ê手ńg!」
「Hit-ê人hō͘ 教会真头痛,伊ê头脑小khóa怪怪。」

听讲秋山chit-ê人是早前满州ê鲈鳗,是行为无好ê cha-po͘人。因为伊以前ê恩主是一个相当有地位ê官员信主,为tio̍h beh报答伊ê恩情,最近有teh出入教会。伊本来lóng无信仰,听牧师ê讲道常常lóng teh tuh龟,m̄-koh,像讲排椅á lah,算人数lah,chiah-ê事务性ê khang-khòe,伊lóngē-tàng做kah真轻khó。Án-ne算是bē bái,m̄-koh,伊eng暗ê粗鲁骄傲态度,教会mā感觉来了一个怪人,真oh得处理。虽然有chit-ê缘故tī-.leh,m̄-koh,安子chit-má无时间thang kā in翁解说;准讲有说明,她mā无法度hō͘ 清文马上了解来体谅,这hō͘ 安子非常为难。
「Hit-ê人kah-ná鲈鳗leh,mài kah hit种人受气,这是难得ê圣诞节,请回心转意,咱 koh tńg来去教会lah!」
「Án-ne讲,你lóng无teh挂意loh,因为你是伟大ê日本妇人。」
「M̄是án-ne lah!我会叫伊kā你会失礼。你若án-ne tńg去,我会真艰苦。总讲一句,咱koh来去教会lah!」
「无ài lah!放开我ê手ńg!」

清文坚持hàiⁿ开手ńg,hit-ê力头hō͘ 安子ê身躯phiân去撞tio̍h厝壁。Tī安子惊kah gāng去ê时,清文已经消失tī乌暗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