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陈夫人》日译台e5台湾小说 第一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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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陈夫人》第一部 第三章(更新版)

新婚ê玫瑰棉被排除一切世间ê烦恼,一年时间kah-ná眠梦过去。陈家年轻夫妇ê新居也已经完工,tī本来凹形建物ê一pêng,接续落去增建二楼ê西洋式楼á厝,内底特别为安子设计一间八块tha-tha-mih大ê日本式房间,漆过油漆ê槟榔树床柱kah樟树目纹ê棚架,kā chit间tha-tha-mih房间加添异国风味;楼á厝内底当然mā有便所kah铺地砖ê siau-oah (shower)浴间,iáu有西洋式ê客厅kah册房,koh有葛藤棚ê楼台,以及ē-tàng仰望南国星辰ê厝顶庭园等等。旧厝是一栋续接起做伙ê kui簇厝,它ê栋梁弯曲,墙围á生青苔;chit栋竹林包围ê纯中国式khiā家,kah增建ê现代楼á厝比较起来,形成一种无调和ê对比。Tùi旧厝内传来古典哀怨旋律ê弦á声,另外新厝chit pêng有听见贝多芬á是萧邦雄壮华丽ê现代音乐。这对陈家ê人来讲,感觉真无爽快。In对清文beh起新厝有让一步,m̄-koh反对伊起楼á厝。几代落来,陈家lóng无分厝,家族渐渐增加,也增建真chē新厝,形成一个大家族,总是,所有ê厝顶lóng bē-sái比厅堂ê厝顶khah koân;这m̄-nā是严格ê规矩,mā是一般ê常识惯例。总是,清文ê楼á厝看会tio̍h厅堂ê厝顶,久长历史所传承落来ê秩序kah调和,beh tùi chit间新派建筑ê一角崩落去à;老一辈ê人lóng怨叹吐气。Koh来,清文mā对家族无卫生ê习惯á是不良风俗,发言纠正;亲像bē-sái phùi痰tī地面,bē-sái用手挖鼻孔,洗尿桶ê水bē-sái泼tī庭园等等。总是,对in来讲,感觉chit款ê责备真好笑,因为in认为in所做ê一屑á都无lah-sap,也无m̄好;若是讲无清气、pháiⁿ习惯,只不过是比较性 ê问题niā-niā。日本人tī厝角囤积屎尿ê习惯,西洋人看起来是绝对无卫生。总是,西洋人相chim,嘴唇可能有结核菌,咱看起来mā是真无卫生。Koh再讲,无食无煮过ê物件ê台湾人,看日本人食sa-si-mih mā感觉会起鸡母皮。所以,若kā卫生习惯kah单纯ê风俗习惯当做文明ê标准,未免是有khah幼稚ê想法;这只不过是文明人对无清气kah pháiⁿ风俗ê反感khah强niā-niā。

Án-ne讲起来,清文惊hiah-ê tāi-chì,kah-ná teh证明伊是一个文明人。伊讨厌台湾文化ê劣势,soah bē记得去kā它爱护,kan-taⁿ tāi先感觉轻视。伊kan-taⁿ嘴讲tio̍h改善陈家ê生活环境,却惊手bak垃圾,soah无beh下动去做。伊挂文明夸耀ê手套,目头结结,kan-taⁿ beh póe尘埃。其实伊无kā厝里ê人看在眼内,kan-taⁿ急beh提高in夫妇两人ê生活水准。另外一方面,伊mā kan-taⁿ关心kā家己推出,踏入去社会ê tāi-chì;tī政府机关ê聚会场合,清文常常高谈阔论,mā tiāⁿ-tiāⁿ tī公会堂讲演。清新ê思想、丰富ê学识,加上正确ê日语发音kah充满热情ê声量,ē-tàng充分迷惑听众;市民早to̍h开始注意清文chit-ê杰出英才。

虽然是án-ne,清文内心iáu是心内不安。高等官ê任命一直延迟无下落,hō͘ 伊真着急,烦恼是m̄是伊家己ê价值无受肯定,á是这是出tī民族偏见。

陈家ê人对长男夫妇ê现代化新厝感觉真无爽,另外一方面mā是感觉好奇来看待in。无探查别人,尤其是女性ê房间,是台湾人ê好习惯,所以虽然大家心存好奇,mā bē入去in ê厝内底。总是,in ê gín-á lóng天真无邪,想beh入去to̍h入去。安子会hō͘ in糖á饼kah chhit-thô物,所以kah in变真熟似;in ê老母tī外面大声hoah,gín-á mā无想beh tńg去。其中有几个已经读公学校(译注:日本时代ê小学),会晓日语,真ài听日本ê童话故事。来过清文新厝ê大人,kan-taⁿ小弟景文kah瑞文,in两人常常来借用hú-loh桶洗身躯。后来老父阿山mā发见浸hú-loh桶ê爽快,就常常来洗浴。因为安子对阿山有好感,所以比对别人khah亲切teh kā伊款待;她kā伊冲kha脊phiaⁿ,koh hō͘ 伊穿家己缝制ê浴衣。阿山kah平常时仝款,露出温纯ê笑容讲:「好,多谢,多谢!」伊非常欢喜。有时浸hú-loh桶起来,tī楼台ê椅á坐teh歇困,安子就开电风hō͘ 伊吹,koh phâng冷饮hō͘ 伊lim。

楼台ê头前有一个整齐ê小庭园,无松kah梅,m̄-koh,有多样色彩叶á巴豆、千岁兰、榕树、印度树木、仙丹花、台湾莲花、白奶藤等等,koh有将近一丈koân ê仙人掌当teh开白色ê花。Chit-ê庭园ê内角续接陈家自早to̍h有ê广阔后埕,园内ê南国树木苍翠茂盛,不断传来细只鸟á可怜ê叫声。Koh khah内面ê围墙边á有竹林,成群结队ê暗光鸟飞来飞去,ná亲像竹á顶teh落雪。
「阿爸,你身上ê伤痕是án怎来ê?」

有一pái,安子下决心án-ne kā伊问。阿山ê肩胛到kha脊phiaⁿ有一条斩tio̍h ê大伤痕,浸hú-loh桶ê时,安子看tio̍h lóng会惊一tiô,想讲到底he是án怎来ê。
「He是我ê武勇故事。」

阿山就慢慢á讲起hit-ê伤痕ê由来。伊ê日本话ná亲像gín-á无完整ê讲话,听起来真食力,m̄-koh,意思大概是án-ne:
四十年前有一暗,陈家受一团土匪包围。Hit时,阿山tī老父ê房间里,赶紧gia̍h挂tī壁顶ê枪,beh冲出去外口。老父忽然tùi内面kā门锁起来,仓仓pōng-pōng阻挡in kiáⁿ。阿山hit当时二十二、三岁,tú娶bó͘,血气当旺。

老父ê房间外传出cha-bó͘人「哀哀叫」ê悲惨声;缚脚ê cha-bó͘人tī chit款危急ê时刻,koh khah陷落tī无法度抵抗ê状态。阿山急beh救出新婚ê bó͘,m̄-koh,无胆ê老父哀求伊mài出去,kā伊ê手ńg giú tiâu-.teh m̄放。

过一时á,动乱静落来,贼á抢夺物件了后已经退去ê款。阿山枪(chhiuⁿ) gia̍h-.teh冲入去家己ê房间,一个贼á手gia̍h大刀khiā tī眠床边。In bó͘ 失神倒tī眠床顶,阿山掠准她已经被thâi死à,因为她横身倒leh。Chit时,贼党已经撤退,事不延迟,chit-ê掠贼ê好机会to̍h tī面前,若去hō͘ 伊走去就真可惜,伊就四界chhōe贼。阿山tùi贼á ê背后,出力kā枪cha̍k去,真可惜hit-ê贼á已经有注意tio̍h,身躯闪开,枪尖kan-taⁿ tùi贼á ê koeh-lang-kha穿过。贼á反tńg用青龙刀大力斩tio̍h阿山ê肩胛头。

Hō͘ 贼á走去chit件tāi-chì,阿山ê威武故事ê光彩有小khóa减少。总是,hit当时家族内无一人像伊hiah勇敢。这虽然mā是因为年轻血气旺ê关系,m̄-koh,伊本来就是khah笨chhiâng,对事务无容易摇动ê人。普通chit种得意ê古早事,会hō͘ 人感觉情节真紧张,所以讲起来自然会加油添醋;将近半世纪前发生ê tāi-chì chit-má讲起来,事实ê顶面koh加上一kóa幻想,soah jú讲jú膨风,soah kā家己当做英雄。M̄-koh,阿山大人时时笑容满面,ná准普通故事慢慢á teh讲。
「以前不管tó一个国家,kah chit-má无仝,社会真乱;hit时,阿母一定大tio̍h惊,佳哉你有脱险。Chit-má ē-tàng安乐过日子,lóng是hit当时阿爸你ê勇敢表现。」
「她m̄是阿娇,hit-ê老母已经过往à。」
「Ah!Chit-má你讲ê是....?」

安子无了解,所以án-ne问。她想讲hit时伊ê新bó͘ kah chit-má ê老bó͘ 阿娇有可能是无仝人。总是,阿山tèⁿ m̄知,无koh讲起。
「以前真chē土匪、贼偷,chit-má khah安全,真好。日本政治,真好,真好。」

Chit句话绝对m̄是扶tháⁿ ê话,tī伊六十年ê生涯中,siōng大ê tāi-chì to̍h是政治变化。Chit-ê政治变化,就是台湾hō͘ 日本统治,无论如何是欢喜ê tāi-chì。阿山到壮年为止hit段清国统治ê时代是啥物款?Kah伊tú-chiah讲ê仝款—凶徒匪贼横行,无法度高枕无忧。尤其是资产家,in性命财产无保障,加上官衙ê刻薄剥削,致使有双重ê痛苦。Hit时,街路iáu狭kheh koh lâ-sâm,恶疫不断。长男清文ê顶面本来iáu有两个cha-po͘-.ê,in to̍h是有一年流行寒热病ê时过身去ê。Kah过去生活困难ê时代比较起来,现今ē-sái讲是超过安全ê安全。阿山身躯洗了,theⁿ-tī楼台ê藤椅á顶,深深感受tio̍h太平ê气氛,目chiu kheh-kheh kah-ná teh眠梦。长男清文娶日本bó͘ tńg来ê时,阿山心内一时无爽快,m̄-koh,清文chit-má堂堂做官,新妇koh性情温柔,而且因为án-ne,koh享受tio̍h一生lóng m̄-bat经验过ê浸hú-loh桶ê快乐,加上súi koh年轻ê新妇亲切招待,就án-ne,伊to̍h m̄-bat koh加讲话。总讲一句,阿山chit-ê人bē-sái讲是用头脑接受文明开化ê恩惠,伊kan-taⁿ ē-sái讲是用皮肤感觉ê快乐主义者。
M̄-koh有一工,安子teh kā阿山冲kha脊phiaⁿ ê时,ta-ke阿娇chông来到tè,大声嚷。阿山仓仓pōng-pōng,身躯bē赴拭ta就穿衫裤,想beh讲几句话来安慰in bó͘,m̄-koh,阿娇ê激动teh bē-tiâu。她一手thuh拐á,一手由cha-bó͘-kán-á kā她chhah-.leh,用嘴来补她身躯ê无自由;阿娇一支嘴chhiah-pê-pê,非常厉害。安子hit-chūn bat几句简单ê台湾话,m̄-koh,ta-ke气phut-phut,讲话koh紧,安子听无她teh讲啥物。

厝里ê人听tio̍h阿娇大声keh-keh叫,tùi ta̍k-ê房间出来,khiā tī新厝ê窗á脚。阿娇行出hú-loh间,向kui大阵ê家族,发表街头演说讲:「大家听我讲,hit-ê日本新妇摸阮翁ê身躯,koh是tī人teh看ê面前bē见bē笑án-ne做。我活六十gōa岁à,iáu m̄-bat受过chit款ê侮辱。Hit-ê cha-bó͘人面皮有够厚,是敢kah ta-koaⁿ行奸淫ê妓女,是一个淫妇lah。」安子若是听有chiah-ê话,一定会晕倒。阿娇吐出chiah-ê垃圾pháiⁿ话了后,箭头转向in翁阿山讲:「Hit-ê ta-koaⁿ kám有像ta-koaⁿ款? 老khok-khok也无啥物气力,koh是一个老不修,tio̍h kā伊khah严厉管辖chiah tio̍h。总是,chit-ê老不修kah hit-ê cha-bó͘人kô͘-kô͘缠lah!我本来to̍h大反对娶日本新妇入门,m̄-koh,阿山lám-nōa koh无志气,结果发生chit款tāi-chì。听起来kah-ná野狗ê交合,真m̄是款,竟然堂堂娶入门,欺骗大家来办婚宴,kám m̄是一个厚面皮ê大骗子?Lín想看māi,chit款人kám-ē-sái做陈家ê后嗣?咱若忍耐落去,in to̍h会koh khah得意,kā咱看做ná狗á猫á,看咱bē起;hō͘ in án-ne无法无天,hō͘ 咱动肝火,hō͘ 咱咬牙切齿。Oeh!Lín大家感觉án怎?Kám bē受气?」

Ta-ke阿娇ê嘴kah-ná受气ê喷火口,她激动ê情绪无thang tháu,人ta燥kah用龙眼树ê拐á kòng地板。她一时想bē出好办法,就kā cha-bó͘-kán-á beh kā她扶ê手poe̍h开,用家己ê tò手挥舞。M̄-koh,无人kā她扶ê身躯摇hián,有向前倒落去ê危险。

阿娇ê抗诉引起各方面ê回应,观众ta̍k-ê lóng是感情性 ê厚话ê女性,所以忽然间引起喧嚷ê旋涡。安子m̄知beh án怎chiah好,á当事人老父阿山m̄知逃去tó位?伊无在场,无人ē-tàng同情她,来为她辩护。尤其是次男景文ê bó͘玉帘一直teh附和阿娇ê话,呼应阿娇ê讲法,气势真iāⁿ。玉帘面形长,头毛乌sìm-sìm,目chiu kah-ná龙眼籽,乌koh大蕊,hō͘ 人妖艳ê感觉;她浓妆koh美丽ê穿插,挂金银、翡翠ê装饰品,tī女性家族中算是真影目。安子想讲chit-ê人是无法度帮她ê忙,她就四界chhōe看有人thang来救她脱离困境。Chit时,她发见三男ê bó͘春鸾khiā tī人影后,就行óa去想beh请她助一臂之力。春鸾感觉同情,kā她看一下,就随时目chiu 看下脚。春鸾浅乌色ê圆面,厚眼皮内面ê目chiu仁无真清亮,鼻孔、嘴唇lóng无啥物特徵,kah in阿嫂玉帘比起来,颠倒有khah浅白ê面色。她做人谨慎,khah无嘴尾,日本话相当gâu讲。安子就拜托她来做翻译,beh知影ta-ke讲啥物,为啥物受气,家己若做m̄-tio̍h就需要赔罪。总是,春鸾无beh答应,无意无意,藏入去人影内面。Tī chit种四面楚歌ê状况下,忽然出现一个救星,就是春鸾ê翁瑞文。安子iáu未kā tāi-chì讲soah,瑞文就勇敢行去老母ê面前,开始替阿嫂辩解。伊当然无法度hō͘ 阿娇理解镇静落来。另外一方面,聚集óa来ê女性家族中间,插嘴ê kah骂声四界发出,瑞文只好也tio̍h向in解说。伊讲kah面红耳赤,挥手顿脚,目屎mā流落来。

安子知影koh拖落去mā无法度解决问题,就走离开hit-ê所在。她se̍h过家己ê小庭园á ê角边,行出去广阔ê后庭园,ná来ná踌躇ê脚步,tī树木中间se̍h来se̍h去。
「阿嫂ah!」安子无gōa久to̍h听tio̍h有人teh叫,oa̍t头看,原来是为tio̍h她拚命辩解kah面青sún-sún ê瑞文teh行óa来。 瑞文ê目chiu 内iáu有兴奋kah受气ê火气,伊安慰安子讲:「阿嫂,请 原谅,大家lóng真过份,请mài挂意。」
「无要紧!实在真pháiⁿ势,soah hō͘ 你变做受人怨戚(chhè)。」
「这无啥物,我为tio̍h你啥物tāi-chì lóng愿意做,我非常同情你受委屈ê立场,非常....非常。」
「M̄是án-ne lah!是我khah han-bān,ta̍k项lóng无了解,等khah了解咱ê习惯kah话语了后,我想大家to̍h会khah接纳我,因为我chit-má啥物lóng m̄-bat。」
「Tio̍h lah!阿嫂,今á日ê搅扰mā是习惯无仝来引起ê。Tī台湾男女ê tāi-chì真费气,男女七岁起就bē-sái坐做伙。Hit款思想到taⁿ iáu有,所以cha-po͘人bē-sái随便入去cha-bó͘人ê房间,连老父mā bē-tàng入去cha-bó͘-kiáⁿ ê房间。因为án-ne,你kā老父洗身躯chit件事mā….。」
「Oh!是án-ne oh!我实在m̄知,我想讲he是好tāi-chì。Tī日本内地,kā cha-po͘人冲kha脊phiaⁿ,无人会责备,何况是对老大人。」
「M̄-koh,引起hiah-ni̍h大ê搅扰ê原因m̄是kan-taⁿ chit件事,其实阿嫂受大家怨戚....m̄是,受人怨戚ê是清文大兄。Lóng是阿兄m̄好,伊展威风,固执koh压霸,所以大家对伊无好感。实在讲起来,伊有khah超过lah!」

瑞文kah其他家族ê人仝款,对清文不满,就án-ne怨言to̍h开始。安子恬恬无讲话,她真了解in翁做人siuⁿ过份,清文án-ne做kám好?她开始烦恼起来,m̄-koh,真明显ê责备听了siuⁿ-chē,mā会感觉无爽快,她就想beh替清文辩护。
「因为伊长期间tī日本内地生活,soah bē记得家己出世生长ê家乡ê风俗习惯。伊ê做法过份是事实,m̄-koh,伊无感觉家己轻视家族ê人koh展威风。夹tī新旧社会ê中间,感觉真pháiⁿ适应,koh硬beh设法突破,我想伊是án-ne ê情境lah,一屑á恶意都无。伊真条直koh m̄知妥协ê方法,所以会hō͘ 人误解。」
「条直kah bē晓妥协?我想m̄是án-ne,是因为伊激骨lah!阿兄讲起来mā是无幸福。」
「你讲伊是无幸福ê人?」

安子惊一tiô。清文是拥有百万财富ê家族ê大kiáⁿ,就是一般所讲ê含(kâm)银匙出世。伊koh有优秀ê头脑,tī hit当时ē-tàng去难得ê日本内地留学,koh得tio̍h最高学府ê毕业证书。伊lóng无欠半项,想beh ài啥物lóng得会tio̍h。伊tú-tio̍h siuⁿ好ê境遇,soah kā伊sēng了过头,chiah hō͘ 伊有个性强ê原因;这是安子ê想法。
「因为娶我,就受无必要ê劳苦,我感觉真遗憾....。」
「M̄是án-ne!阿兄m̄是kan-taⁿ hit-ê tāi-chì,iáu有其他ê问题,伊kah老母ê关系....。」
「Kah老母ê关系....?」
「阿嫂kám无注意tio̍h in中间无好势?」
「Eh,比bē和koh khah严重;kah-ná外人,一屑á亲情都无。」
「是ah!阿嫂kám m̄知?阿兄kám lóng无kā你讲?」 瑞文露出真无了解ê面容,续落去用愤慨ê口气讲。:
「真奇怪ê人!若是我对家己siōng爱ê bó͘,啥物tāi-chì lóng会讲,好事pháiⁿ事,尤其是艰苦心ê tāi-chì,koh khah需要吐出来tháu气,祈求得tio̍h安慰chiah tio̍h ā!清文大兄做bē到,可见伊ê自尊心真强,koh真固执。阿嫂mā是真可怜ā!」真可怜lah!参杂台湾话腔ê chit句话,听起来tī语感上增加微妙ê哀愁感觉。老父阿山无热心koh靠bē住ê情份是另外一回事,陈家全家kah-ná lóng是她ê敌人,kan-taⁿ三男瑞文对她有同情kah理解;虽然是不可思议,m̄-koh,安子感觉无论tī啥物所在,神lóng有为伊安排一两个友善ê人,hō͘ 她感觉有óa靠。起初,安子感觉瑞文是一个讨厌ê青年,头毛抹油,麻纱ê外衫漂出phang水味,皮肤滑溜有一点á苍白,五官头面是三兄弟中间siōng秀气ê。起初,感觉瑞文讨厌讨厌,chit时感受tio̍h伊ê亲切,soah感觉伊变成一个天真无邪ê贵公子气质,看起来iáu真gín-á款,hō͘ 人m̄敢相信伊已经是一个有bó͘-kiáⁿ ê人。

瑞文一时顺势无注意讲出来,kā连丈夫都对她隐瞒ê tāi-chì讲出嘴,多管人ê闲á事,m̄知有适当á无,家己soah起踌躇。伊感觉mài讲出来hō͘ 它自然过去khah好,就对阿嫂讲:「你有想beh食柚á无?若想beh食,我peh起lih树á顶挽。」无意识中,两人ê脚移动几步,行到果树中ê一欉柚á树脚。Tùi青绿色ê枝叶中间,安子看tio̍h果实kah-ná装饰垂落来,丰硕ê柚á tī金色ê秋阳中发光闪sih。安子仰望,胸坎á自然展开,柑橘类特有ê苦味kah酸味参杂ê气味,thàng到胸坎内底。
「等一下chiah peh树á,请先讲你tú-chiah提起ê tāi-chì。」安子虽然着急,m̄-koh用镇静ê声请求。想beh知丈夫有啥物重大ê tāi-chì ê时,却忽然抱tio̍h chit种晴朗koh充满微笑ê态度,安子对家己ê无谨慎自责,所以改变口气,koh讲一pái。
「Neh,你讲清文ê不幸是指tó一项tāi-chì,我lóng m̄-bat听伊讲过。伊lóng m̄-bat对我讲起,显然是重大ê tāi-chì。你讲伊kah老母ê关系是....?」
「清文兄m̄是老母ê亲生kiáⁿ。」

听tio̍h chit件tú知ê事实,安子就明白最近老父阿山讲tio̍h年轻时ê威武故事。Hit当时安子忽然感觉ê疑问,chit-má tùi瑞文ê话得tio̍h解答。Án-ne ê答案虽然有够额,m̄-koh,chit件事实所产生出来有关清文ê境遇,以及以后所发生ê种种tāi-chì,安子当然mā有想beh详细知ê好奇心。总是,hiah-ê枝叶问题问丈夫本身mā是ē-sái;安子想讲chit-má急beh tùi第三者来探听,对丈夫来讲是一种侮辱。M̄-koh,瑞文已经讲出来à,kah-ná堤防崩一隙(khiah),无办法thang挽救ah。瑞文知影阿兄清文是cha-bó͘-kán-á生ê,to̍h是私生子lah!Chit件tāi-chì厝里ê人lóng知,无算是啥物秘密。总是,kan-taⁿ in bó͘ 安子m̄知。Chit时,老母阿娇ê pháiⁿ声sàu态度中,mā有讲出chit-ê侮辱人ê事实。话语bē通ê安子当然无了解,án-ne无知受骗,一般来讲伊是幸福ê,瑞文soah反tńg感觉he是悲惨ê tāi-chì,所以bē禁得愤慨起来。

Chit-má ê家长阿山起初有一个叫做金枝ê正bó͘,夫妇生一女两男。M̄-koh,有一年流行严重ê瘟疫,bó͘ kah两男hō͘ 病魔夺去性命。Hit时,猛烈ê瘟疫大流行,棺材供不应求ê悲惨情景,家族内mā有其他四人死亡;阿山ê bó͘ kah后嗣一时连续死亡。阿山m̄是为tio̍h chit种不时ê需要;其实tī chit-ê惨事发生chìn前,伊一时疏忽花心,kah一个叫做玉女ê cha-bó͘-kán-á生kiáⁿ,chit-ê kiáⁿ就是清文。讲是失去后嗣ê不便,其实也是beh安慰创伤ê心灵,阿山就考虑beh kā cha-bó͘-kán-á生ê kiáⁿ来做伊ê后嗣。台湾人用钱买来ê差用叫做cha-bó͘-kán-á,hō͘ 人看轻,m̄-koh,hit当时台湾ê继承制度非常败坏混乱,细姨生ê á是cha-bó͘-kán-á生ê,照父母ê旨意kā伊当做正后嗣ê情形mā有。以陈家ê家世,bē-tàng随便,所以阿山ê希望当然引起反对。总是,阿山无beh放弃清文,伊虽然个性随和,m̄-koh,伊一生中坚持到底tio̍h照伊ê意见来做ê,只有chit件事。当时iáu活leh ê阿公kah老父,lóng屈服阿山ê热情。总是,为tio̍h beh kā hit-ê kiáⁿ当做后嗣,伊就必须kā hit-ê cha-bó͘-kán-á纳入做正bó͘,因此kan-taⁿ手续上辨理结婚。其实,当时阿山是年轻好色,对玉女并无爱情,所以照计画,结婚了后随时离婚,hit-ê cha-bó͘-kán-á就被赶出陈家。另外一方面,tī chit件tāi-chì发生chìn前,阿山已经有一个细姨叫阿娇。阿娇美貌,m̄-koh是一个乖癖ê女强人,阿山无想beh kā她升做后siū,m̄-koh,阿娇逼好性地ê翁,无gōa久就得tio̍h后siū ê地位,koh生景文kah瑞文,以及其他所有出嫁ê cha-bó͘- kiáⁿ。

因为阿娇想beh hō͘ 亲生kiáⁿ景文做陈家ê后嗣,所以lóng kā清文当做kah-ná眼中钉来kā伊养饲长大,而且清文是一个优秀ê gín-á,后母koh khah嫉妒khioh恨。汉学á ê老师tiāⁿ-tiāⁿ褒奖讲:「chit-ê gín-á是神童!」就是因为伊有聪明ê头脑,体格koh koân大勇壮。小弟景文mā m̄是thûi-thûi,mā是相当结实,m̄-koh,tī读册chit方面to̍h kah阿兄无tè比,而且体格mā khah细汉,看起来to̍h输伊真chē。M̄-koh,伊有亲生母做强ê靠山,ta̍k项tāi-chì lóng m̄认输,经常kah阿兄相phah。M̄-koh,无论án怎对抗,景文总是hō͘ 结实ê阿兄压倒tī土脚teh哭,hoah救人。见若兄弟相phah ê tāi-chì,阿娇lóng kah-ná tú-tio̍h杀人事件teh喧嚷,kā清文掠来用竹棍á phah kha-chhng-phóe。清文无感觉受phah ê痛是一种教训,颠倒ē-sái讲是jú受虐待jú phah小弟,一直到两人lóng超过十岁,chiah忽然停战。Gín-á到chit-ê年龄,缚脚ê阿娇想beh掠清文来phah,mā已经m̄是hiah容易ê tāi-chì à!而且准讲掠tio̍h,beh phah chìn前,家己颠倒会hō͘ 清文sak倒。Koh景文本身有觉悟,tī学问kah体力,伊真oh得kah阿兄对抗,而且清文对使用gín-á性ê暴力来解决问题bē-tàng得tio̍h满足;伊已经进入复杂人生ê阶段。另外一方面,hit当时伊已经开始去教会,成做一个bat tāi-chì ê少年人。Hit当时,亲chiâⁿ中间有一个阿婶是基督徒,常常chhōa清文去教会,无gōa久就入教会办ê小私学á读册,tī hia读台语圣经,学罗马字(白话字)。除了ē-tàng读册,清文也真紧对信仰热情起来,老师Mak-nè-l(Mcnneil)宣教师特别疼惜清文,无gōa久chit位外国人就安排伊去日本神户读教会学校。因为有chit-ê契机,伊以后就继续tī日本内地受教育。
「后来ê情形,阿嫂一定真清楚chiah tio̍h。阿兄去日本内地十几年,其中真少tńg来厝里,ē-sái讲是算无几pái。阿兄kah你是án怎熟似ê?是恋爱结婚ho͘ⁿh?真好neh。」

瑞文真欣羡,án-ne讲。伊tùi án-ne发觉阿兄ê运命,想起来mā是kah其他ê人仝款,对清文抱tio̍h反感kah欣羡。容貌优秀koh智慧比人khah koân一段;瑞文对日本人时时lóng án-ne teh看待,所以伊想像kah日本妇人结婚是何等ê súi。M̄-koh,嫉妒以外,hit-ê súi ê感觉是脆弱ê,伊若想起来,to̍h随时有稀微ê感觉,就bē爽快,所以对安子ê同情有参杂讨厌。
「Hit-ê叫做玉女ê老母,后来变án怎?」
「Ah!无啥清楚。M̄-koh,kah-ná是去tó位ê田庄做田。我会记得bat见过hit-ê cha-bó͘人,我五六岁ê时,确实是tī hit pêng!」瑞文kí一phō竹,继续讲:「我有看tio̍h in母kiáⁿ见面,chit-ê穿kah无啥好看ê cha-bó͘人the̍h糖á hō͘ 阿兄。她kah-ná是pôaⁿ过墙围á,偷偷á入来厝宅内ê款。」
「她káⁿ是真艰苦心,不幸ê老母ho͘ⁿh!」
「无no͘h,ná会是án-ne!」瑞文带真轻视ê口气讲:「横直是一个无受教育ê下等cha-bó͘人。Hit款tāi-chì随时就bē记得,来kah亲生ê kiáⁿ见面,前后mā是kan-taⁿ hit-pái。Hit-ê cha-bó͘人是老父一时ê好色,到taⁿ iáu时常hō͘ 人当做笑话teh讲起。无论án怎讲,玉女是一个身躯粗鲁,皮肤乌乌ê bái cha-bó͘ lah!」Chit种侮辱ê讲法,mā是对安子本身ê侮辱。总是,对he感觉bē爽快以外,安子koh khah感觉陷入忧郁ê气氛。Tāi-chì既然是án-ne,安子想讲无论koh khah án怎努力,mā无法度kā家己tī陈家ê立场变好。这hō͘ 她忽然感觉无奈,心情开始坠落。 「是án怎leh?失礼lah!阿嫂。我讲了siuⁿ过头,hō͘ 你心情bē爽快。」

安子忽然沉思起来,恬恬无讲话,看她ê面teh流目屎ê款,瑞文hō͘ 伊tùi幸福之座小khóa溜落来,虽然有一点á欢喜,m̄-koh,伊原本是出tī一番好意,所以伊心内iáu是感觉有亏欠,就安慰她讲:
「请mài挂意,一切tāi-chì lóng过去à!Chit-má无tāi-chì à!清文大兄堂堂是陈家ê后嗣。来,我挽一粒柚á hō͘ 你。」瑞文peh起lih树á顶,挽一粒手掌大ê黄色球形ê柚á。为tio̍h beh hō͘ 安子欢喜,就用明朗ê声hoah:「我是猴山á,你是毛蟹,我beh tìm落去loh!」瑞文就做出beh出力tàn柚á ê手势。
「Ah!危险!」安子身躯退后,一粒柚á tú-tú好lak tī她ê胸前,她用双手kā它接起来。Gia̍h头一看,瑞文ê脚挂tī树枝,双手展开掠tiâu枝桠(oe),le̍k目眉koh露出牙齿,装做猴山á ê款式hō͘ 安子看,安子自然笑出声来。

安子ê笑声hō͘ 背后一个cha-po͘人ê大声笑phah断去,她chiah注意tio̍h是翁婿清文下班tńg来,穿官服行óa来。
「你teh chhòng啥?瑞文,你kám是siuⁿ闲teh学猴山á ê款式?」清文ê心情算是bē bái,若无,安子感觉kah-ná hō͘ 伊看tio̍h无妥当ê tāi-chì,一时心肝chhia̍k一下;peh起lih树á顶ê瑞文mā m̄敢koh学猴山á ê款式。
白奶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