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陈夫人》日译台e5台湾小说 第一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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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陈夫人》第一部 夫妇 第十六章(更新版)

有一工,陈清文kah安子去大南门外墓地ê山仑á。

Chit-ê高台in两人kā它号做「各各他之丘」,tú结婚hit当时,两人tiāⁿ-tiāⁿ来chia散步,m̄-koh此后已经几年无来ā。

Hit工tú好是清明节,真chē人来pōe墓,重重叠叠ê土馒头之间,烧香kah烧银纸ê烟chhèng上天,四界ē-tàng听tio̍h哀哭ê声。

安子bē了解,为何清文专工选chit-ê伤感ê日子,chhōa她来chia?清文挂乌目镜来遮日头光,hō͘ 人看bē出伊ê表情,mā oh得亲近,kah-ná心内有啥物心思。最近台南ê市内,因为chit-ê台湾人墓地ê迁移有引起纠纷,清文mā相当关心chit-ê问题。

果然清文tùi山仑á看落来墓地,对安子讲:
「讲tio̍h墓地迁移chit-ê老问题,如果chia是日本人ê墓地,来pōe墓ê是日本人,你对chit-ê问题有啥物看法?」

伊专工chhōa bó͘ 来chia散步,to̍h是beh问她chit句话。清文hiah-ni̍h用心良苦,不得不采取án-ne ê态度,安子体会tio̍h伊ê心非常苦闷。

市府用祖先祭祀大典ê事业名义,beh来kā台湾人ê墓地迁移整理,三年前to̍h开始计画beh建设运动埕kah go-lu-huh(译注:golf,华语译做「高尔夫」) 球场。自hit时以后,m̄-nā台湾人chit pêng强烈反对,连日本人kah官厅ê一部分人mā反对,致使当局无容易实行,mā不断引起种种ê纠纷。清文chit-má m̄是政府官员,mā无参加任何社会团体,所以无需要发表家己ê见解,mā无发表ê机会,m̄-koh,伊个人ê意见自开始to̍h是赞成。这是一个自由人ê单纯意见,m̄是因为惊官府ê权威,mā无迎合时局ê卑鄙之心,所以伊问心无愧,无啥物见笑tāi。总是,伊周围所bat ê人,虽然反对意见有强弱之差,m̄-koh lóng是持反对ê意见。因为án-ne,伊soah成做是异端者,hō͘ 人khǹg-tiám难堪ê孤立立场。人人lóng讲伊娶日本人做bó͘ ê关系,chiah会硬kā家己伪装做赞成者。Tī chit种情形下,辩解mā无khah choa̍h;伊试过几nā pái,已经经验过à,到chia来,伊对人ê误解mā无感觉án怎苦恼。M̄-koh,chit pái墓地ê问题一直挂tī伊ê心肝头,剥bē离,渐渐soah tùi kah人ê关系游离出来,变成tiàm-tī灵魂中两个家己teh格斗ê形态,实在是不可思议ê tāi-chì。 昨hng,文化协会ê王茂堂理事真难得来访问。清文虽然已经退出协会,m̄-koh,因为伊bat担当过重要ê干部之一,所以无论表面如何,若phah开腹肚来看,当然别人会认为伊对目前ê问题事实上是无抱赞成ê意见。王茂堂来是beh kā清文使弄,讲:「若án-ne,chit-má是你抛开思考无明ê小市民生活方式,来勇敢面对现实,重新回归家己ê绝好机会,kám m̄是?最近阮beh开一个反对说明会,你若有意愿,希望你来扮演一个角色。」

M̄-koh,清文lóng无踌躇就kā伊拒绝。
「我料想bē到,你是tùi心底赞成ê人,我却无发觉tio̍h。」 王茂堂露出失望ê表情,然后用khau洗ê口气讲:
「一段时间无见面,你to̍h变成一个优柔寡断ê机会主义者à。」
「Chhut-chāi lín án怎讲lóng无要紧,m̄-koh我án-ne teh想,如果lín gia̍h双手来赞成墓地迁移,he实在是hō͘ 人尊敬ê精神。」
「阮kah-ná对你ê评价siuⁿ过kôan;你ê心底结局是抱tio̍h无聊ê基督教和平主义。」
「M̄-koh,你kā它想看māi leh,hiah-ê ná亲像土馒头重重叠叠ê pháiⁿ看墓地,到底妨害都市ê发展有gōa chē?我无beh采用lín hiah-ê会hō͘ 都市变成曲痀ê计划,我希望ē-tàng tī枯骨ê顶面起现代建筑物á是绿园。」
「哈哈,你kah-ná是穿高等官服ê官僚讲法。Lín可能认为家己是进步主义者,其实你只不过是一个常识家niā-niā;你是完全丧失社会观念kah阶级意识ê空壳á。若是kā你ê近代建筑kah绿园ê伟大美梦暂时khǹg-tiám边á,为tio̍h beh起造一部分特权阶级ê运动埕kah go͘-lu-huh球场,tio̍h需要来挖掘十万市民埋葬in重要祖先ê墓地,án-ne,你ê看法如何?而且对一个无产阶级ê人来讲,一个墓kan-taⁿ补偿二十圆,会造成人民ê大负担,chit点你认为如何?何况对chit种刻薄ê现实,你kek kah有看tio̍h kah-ná无看tio̍h,你kan-taⁿ kā你ê梦画tiàm空中来满足家己,kám m̄是?陈先生,你kám无感觉家己内心一屑á纯洁都无?」
「Chit种话是我想beh问你ê。Lín以民众指导者ê身分来反对墓地迁移ê中间,kám讲lóng有纯洁ê心?迁移费用ê负担kah具体ê方法,结局是次要ê问题,kám m̄是?若讲这是刻薄,lín ē-sái抗争到底ā。M̄-koh,lín基本ê理由m̄是án-ne,lín kám m̄是kan-taⁿ为反对来反对?用尊重祖先崇拜思想 kah拥护传统道德来做主要ê理由,以chit种美德做藉口来诉求道义感,我感觉lín无适合án-ne做。Lín一向轻视koh弃sak心胸狭、卑鄙惊死、感伤ê精神,kám m̄是?Lín án-ne就会陷入自我矛盾lah。」

若去凿tio̍h chit-ê弱点,对反对阵营来讲,尤其是有左派色彩ê人,会感觉tio̍h刺痛。所以,若继续koh议论落去,清文chit pêng会赢。M̄-koh,清文tī掠准胜利ê瞬间,伊soah感觉一种微妙ê败北。用理论做武器,伊并无输对方;m̄-koh,气魄kah气魄相接触ê时,清文就忽然开始双脚无力起来。

王茂堂拚命beh深入去清文ê内心弱点,伊用鼻孔冷笑对伊讲:
「我无法度kah你仝款安份tī小资产阶级;阮有大目标,所以有时tio̍h扮演m̄是家己意爱ê角色,á是你所耻笑ê陷入自我矛盾ê情境。阮爱民族,爱大众,除了这以外无其他ê意思,而且阮为tio̍h chit-ê目的,点to̍h热烈ê精神,应该持有ê阮mā lóng有持有。M̄-koh,陈先生,你到底持有啥物?」

清文hō͘ 伊án-ne一问,就小khóa恬落来。M̄是oh得回答,是伊感觉回应chit种幼稚ê议论,颠倒是表示家己无成熟。「爱民族,爱大众,我一屑á都bē输你。」伊kan-taⁿ án-ne回答就有够额。Á是伊tio̍h koh khah根本性,koh khah广义来回答讲:「爱国家,名叫日本ê国家kah国民。」?。M̄-koh,清文koh感觉chit两句话kah-ná比王茂堂ê口气koh khah幼稚,koh khah无信念。思想kah理论对茂堂来讲,iáu是tī黏糊糊ê果冻状态,伊kan-taⁿ会晓用嘴讲讲leh。M̄-koh,充满迫害肉体ê怀疑chìn前,不管讲gōa chē话,lóng kah无价值ê白纸仝款,必要ê kan-taⁿ一块纯金;王茂堂to̍h是teh指责清文无持有这。

墓地迁移ê赞成kah无赞成ê争论,清文chit pêng加真占优势。M̄-koh,清文忽然感觉损伤ê m̄是对方,颠倒是家己kui身全伤。对方极力teh讲:
「台日结婚hō͘ 你失去台湾魂,koh抹消你ê信念;除chia以外你iáu有啥物?」清文惊一tiô,soah紧张起来,kah-ná伊到taⁿ lóng完全m̄-bat注意tio̍h chit件tāi-chì。伊会惊一tiô koh紧张起来ê原因,其实是伊kah安子结婚以来,这kah-ná是一种病不断teh kā伊侵犯,渐渐变成慢性病,chit-má甚至已经差不多变成无自觉ê严重症头。M̄-koh,因为chit-ê机会,soah hō͘ 伊觉醒起来;伊忽然间发觉,若无彻底治疗to̍h会活bē落去ê hit种迫切感。

清文想beh tùi chit-ê墓地,直接接触守护墓地ê众人,来探究家己ê真正心意。伊对安子ê假定问话,其实ē-sái讲是对伊家己ê反问。
「人lóng mā无ài家己祖先ê墓hō͘ 人挖起来迁移,我当然无反对bē-sái。」安子án-ne讲。
「无m̄-tio̍h。」

清文kah-ná同意,án-ne回答,了后随koh用khau洗家己ê口气讲:
「连你都án-ne讲,总是我却无提倡反对ê论述,这是啥物原因leh?」
「这是因为你ê想法比社会khah进一步,无受感情束缚,超越自我,kā你ê心khǹg tī真正高尚ê理想顶面。」

清文ê态度严肃,安子mā有注意mài去凿tio̍h伊尖锐ê神经。
「Chia是郑成功以来三百年ê坟墓之地,起造现今时代基础ê先人tī chia teh安眠,taⁿ beh kā in挖起来迁移,任何人lóng会有深深ê感慨。M̄-koh,chit种感情kah现实问题是两回事,我认为你ê意见无论如何lóng是正确ê,m̄-koh….。」
「无lah,你án-ne简单to̍h做结论会伤脑筋,你可能无真了解我ê心情。我m̄是kan-taⁿ teh讲墓地ê tāi-chì,是teh讲koh khah重大ê精神问题。针对chit pái ê问题,有心ê人可能会评论讲我态度堂堂正正,m̄-koh,我kám有影值得hō͘ 人án-ne评价?总是,我可能无把握tio̍h坚定koh确实ê物件。我提倡相反ê讲法,家己想讲án-ne真超然,其实难免会感觉奇妙ê孤单、内疚;chit种感受hō͘ 我挡bē-tiâu。」

不管瑞文是m̄是用乌目镜来掩盖伊ê表情,安子已经非常清楚in翁ê想法。她惊一tiô,清文ê气力kah热情kah-ná枯焦ê树叶四界飞,m̄-koh,án-ne bē-sái得,bē-sái hō͘ 伊tī chit-ê时chūn软弱落去。Án-ne teh想ê中间,她随kā绿色ê阳伞收起来,hō͘ 日头光kah-ná kā心烧焦án-ne,点to̍h她激烈ê怒火。
「你到taⁿ iáu是chit种怀疑论ê俘虏。」
「我并无án-ne想,m̄-koh….。」
「你koh-beh讲是我ê原因ho͘ⁿh?」

清文恬恬无话。
「M̄是lah,是你想beh án-ne讲ê。你sēng pháiⁿ家己,你是罪人。」
「请你mài误解。Tī咱两人ê关系上,我实际上无啥物thang好kā你责备ê。我所讲ê m̄是chit种人kah人之间ê关系,是抽象形态ê问题。咱两人台日婚姻ê形态所产生ê一种悲剧,我只是想beh设法来解决lah。」
「你讲是悲剧!悲剧、悲剧!」

这真是出tī安子意料之外ê话,因为siuⁿ过惊kah gāng去kah愤慨,她hit句「悲剧」ê音听起来颠倒有欢喜ê款。

「这是我ê失言,应该讲无幸福khah妥当。无论án怎讲,kah世间一般ê意思有小khóa无仝to̍h是lah。若讲无幸福,我是teh指质,m̄是量ê问题。譬喻讲,我娶台湾bó͘ kah娶你ê chit两种都合,虽然仝款会有苦恼ê所在,m̄-koh,性质会无仝款;我是teh指chit-ê意思。」
「Ai-ah,你án-ne ê想法可能有m̄-tio̍h;若是抽象ê物件to̍h lóng无量kah质ê区别à。幸福kah无幸福,结局kan-taⁿ是一种性质,可能是一种色彩无分明ê物件;有kah无,kan-taⁿ án-ne,kám m̄是?」
「我无像你hiah单纯ê想法,我所讲ê无幸福,是指有形ê无完全所产生ê精神无平衡。」
「清文!你ê头壳真正有问题o͘h。」

安子就án-ne直称伊ê名,无加尊称。Hō͘ 她án-ne叫ê清文感觉真意外,叫出嘴ê安子本人mā惊一tiô;两人lóng感觉不可思议,互相对看。安子直接叫丈夫ê名,以前kah以后lóng m̄-bat án-ne,kan-taⁿ有chit pái niā-niā。可见chit时ê安子想beh超越一切ê障碍,来消除她kah清文两人中间ê隔离,想beh深入清文ê内心。两人相看,因为紧张soah带有敌意ê目神中,流露微微á ê笑神。这to̍h是尖锋相对ê时,所发出ê美丽火花。
「你chit-má当teh苦恼,我真了解你chit种一筹莫展ê心情。你ê心情hiah-ni̍h沉重,m̄-koh,你iáu koh beh辩解,想beh挂面纱来掩盖家己。你ná会无ài khah率直,khah尽力对我来透露leh?无lah,应该是讲你tio̍h面对全部ê现实来向前突破。若是讲bē出嘴ê苦恼,to̍h m̄是值得重视ê苦恼;它mā m̄是你hit种意义kôan ê苦恼,却是无聊ê偏见kah扭曲。你kah-ná是一个无讲理ê gín-á,陷落tī真大ê错误。你所讲ê重大ê精神问题,详细kā它想起来,kah精神一屑á关系都无,我认为he kan-taⁿ是感情问题。我án-ne讲ê证据to̍h是:你虽然讲m̄是teh kā我责备,m̄-koh,你án-ne teh辩解,结局soah kā你真正ê内心lóng显露出来。我m̄知你家己有清楚了解á无?你ê心底总是有一个心结,你想讲因为娶日本bó͘,所以无法度发挥家己所意爱ê想法。我当然真了解chit点,我mā有责任;我所生活ê世界真狭(e̍h),koh想beh kā你拖入来chit-ê世界,thang hō͘ 你过平凡ê日子,这是确实ê tāi-chì。M̄-koh,这是一个做bó͘ -.ê ê心,并m̄是因为日本bó͘ ê关系,你绝对无理由án-ne特别kā她限定。你ê错误to̍h是tī chia;你因为kah日本人结婚,soah kā所有ê问题lóng赖赖tùi chia来,koh受tio̍h它ê束缚。你一直停留tī hit种低路ê心情,你做啥物phah算?Ai-ah,拜托一下,从今以后,请你mài kā我khǹg tī你ê眼中,自由去做你意爱做ê tāi-chì;你认为是好ê,你相信是正当ê,to̍h照你想beh ài ê去做。Án-ne你无受束缚,用自由开阔ê精神所做ê tāi-chì,若koh tú-tio̍h困扰kah苦恼,我mā会感觉心安意足。你我两人今á日kā次要ê tāi-chì讲hō͘ 它清楚。你是台湾人,我是日本人,这tī咱两人ê真正性命中,kám m̄是无啥物关系?神用一种血创造所有ê人类,准讲无tùi圣经中得tio̍h chit-ê教示,咱mā真清楚,kám m̄是?人类kah狗to̍h bē有chit种关系。用仝种血来创造ê人类,国界ê界定kah语言风俗ê无仝,有它ê意义,kám m̄是?当然有时会引起种种ê摩擦,m̄-koh,我无认为这是bē-tàng挽救ê无幸福;至少he bē消磨人ê心灵,mā m̄是会hō͘ 人失去信念ê悲剧á是无幸福。」

安子讲话kah-ná机关枪,一句koh一句讲bē soah,完全无hō͘ 清文插嘴ê余地。平常时惊见笑koh温柔ê bó͘,清文想bē到她会有chiah-ni̍h激烈ê热情kah正确ê理论,以及有力koh悲壮口气。清文kah-ná去hō͘ 她khiú tiâu-.leh,soah无话thang讲。安子本身tī兴奋过了后,对家己án-ne kah-ná the̍h演讲稿khiā tī讲台顶teh高谈阔论ê tāi-chì,感觉真pháiⁿ势。

结局,安子phah开心胸,无留枪籽,án-ne kā话吐出;虽然有得tio̍h满足,m̄-koh,心情并无得tio̍h完全tháu放。颠倒感觉该hō͘ 丈夫ê soah lóng无chhun半项ê莫名空虚,而且因为án-ne,她想tio̍h丈夫到底有得tio̍h gōa chē?伊无得tio̍h啥物lah,安子soah悲伤起来。